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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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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睿算是長宿在了稚元殿。

這本來就是他的寢殿, 只不過這房間讓傅瑜住進來之後,他就自己住偏殿去了。

元睿每晚躺下的越發自然。

傅瑜的抗拒也在一點點減少。

她似乎也習慣了這種狀態。

習慣了元睿和她睡在一起,習慣了每天晚上都有他在陪著。

元睿在她身邊只是躺著, 偶爾她睡熟了之後, 他才會小心翼翼的把她攬進懷裏, 抱一抱她。

其餘的什麽都不會做。

兩人之間和諧卻也疏離。

傅瑜算是默許了這種狀態。

每一晚她都睡得無比安心。

今日外頭下了些小雨,傅瑜都吃完晚飯了, 還不見元睿身影。

以往這個時候他早該回來了。

傅瑜望外頭看了幾眼, 沒忍住, 便問采苓道:“阿睿他……今天很忙嗎?”

采苓倒是有略微驚訝。

這還是這麽多天以來, 皇後第一次主動詢問皇上的情況。

“奴婢午時去膳房時碰見了段大夫, 看他拿著箱子,好像要為皇上針灸。”

采苓回答。

針灸?

傅瑜都差點忘了這件事了。

之前元睿就跟她說, 還有一次針灸,讓她來陪著他。

可他今天既然要針灸,那為什麽不告訴她?

她分明都已經答應他了。

看現在這個時辰,他應該結束了。

可如果結束了, 那他又去哪裏了?為什麽不見人影?

“我去看看他。”傅瑜說著便要起身。

雖說外頭下著小雨,風也有點大,但采苓沒有攔人,只是拿了披風和傘, 跟著傅瑜一起出門了。

她最先就去了偏殿。

可元睿人不在偏殿裏。

問了殿裏的宮女,說是中午的時候段大夫確實來過,待了好一會兒。

皇上是半個時辰前出的殿門, 往南邊走了,後面便沒再看見他回來。

“南邊有練武場,皇上說不定是過去那邊了。”采苓說道:“娘娘我們過去看看吧。”

傅瑜點頭。

出了殿往練武場走,不算太遠,依傅瑜這個速度,一刻鐘左右也走到了。

天氣實在不好,打著傘雨水也在往傘下飄,順帶著風裏微涼,傅瑜被風嗆到,捂著鼻子咳嗽了兩聲。

“娘娘不若我們回去吧,外頭風大。”采苓聽著咳嗽著,心裏也跟著一驚,便不禁開口勸道。

話音才落,傅瑜突然停下了腳步。

采苓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
她以為傅瑜是聽了她的話,準備返回,可傅瑜卻是站在那裏,一動不動。

她目光怔怔的看著前面,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,眼神裏含著情緒,莫名的不大對勁。

采苓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。

前面不遠就是練武場。

這處地勢高,一眼望過去就看到前面的場景。

練武場上除開元睿,還有另外一個人。

是名女子。

她手上拿著把弓箭,瞄準靶子,弦放箭出,動作利索瀟灑。

光看這身手,都能知道,這肯定是趙漪。

射完之後,她把弓箭扔到元睿手上。

元睿一手接著。

他身手拉了拉弦,唇角彎起,笑得正開心。

從趙漪手裏接過一支箭,他也朝著她方才射的方向,射了一支箭出去。

正中紅心。

哪怕隔得這麽遠,傅瑜也能感覺到,元睿真的很開心。

這麽多天,在傅瑜面前,他總是冷著臉,都沒有笑過。

趙漪又拿了兩把□□,其中一把遞給了他。

兩人比劃了起來。

元睿左手拿槍,動作十分利落瀟灑,同趙漪一招一式來回之間,無比的意氣風發。

傅瑜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他。

她垂眼,收了收目光,心尖酸澀,喉嚨也莫名的哽住。

頓了好一會兒,她低低的開口,道:“回去吧。”

“娘娘——”采苓想說什麽,可話剛到嘴邊,又被傅瑜打斷掐了話頭。

“我說回去。”她聲音聽著越加不對勁了。

說完她轉身就往回走。

采苓人沒來得及跟上,傘先送了過去。

皇後身子不好,這又下著雨,是千萬不能馬虎的事。

這回傅瑜卻走得很快。

她一路回到殿裏,脫下披風,便吩咐宮人去關了殿門。

“我要歇息了,不準打擾。”傅瑜還是第一次說出這樣命令性的話語。

語氣比之前冷了不少。

“那等下……皇上他……”采苓隱隱察覺到皇後有點生氣了。

傅瑜頓了下。

“誰都不準打擾。”

采苓這便明白了。

這個“誰”裏面,也包括了皇上。

采苓很為難。

這宮裏皇上最大,皇上說什麽就是什麽,他們自然不能不聽。

可皇上他偏偏最聽皇後的話。

那現在皇後說不讓皇上進去,他們是讓進還是不讓進?

采苓只好委婉的向元睿表達傅瑜的意思。

“娘娘說累了,已經歇下,不想……被打擾。”

元睿看了眼緊閉的大門。

現在時間也不算很晚,頂多才用了晚膳,她不但這麽早歇下,還把房門關得這麽緊。

“她剛剛出門了?”元睿問道。

“是。”采苓點頭。

問完這句元睿就沒有再問。

他收回目光,在外屋的軟榻上坐下,不甚在意道:“那我今晚在這兒睡吧。”

采苓瞧著都楞住了。

皇上說要在這裏睡?

外屋這就一個軟榻,倒是窄小,睡著實在憋屈。

怎麽能讓皇上在這裏睡上一晚上……

可看元睿都坐下了,是真的就這個意思。

采苓也沒法子,只好讓人去拿枕頭和被子過來。

“動作都小聲點,別打擾皇後休息。”元睿聲音淡淡的,特地囑咐道。

本來還有奏章要看,既然傅瑜歇下了,那他也就不弄出動靜了。

在外頭陪著她。

宮女拿了被子來之後,元睿連外裳都沒脫,直接就著衣服躺下了。

稚元殿這些宮人們也都戰戰兢兢,在外頭守夜,半點聲響不敢弄出來。

他們可是頭一次看到皇上要在外面睡。

今晚下了雨之後,風刮的也頗大,睡在外頭實在連他們都覺得淒涼。

天才蒙蒙亮,小雨淅瀝瀝一直在下。

傅瑜這時候便醒了。

昨晚輾轉難眠,短短幾個時辰,不知道醒過來了幾次。

睡不安穩。

這段時間還是第一次這樣。

後頭再醒了,眼睛酸澀的難受,明知道自己很困了,可閉上眼睛,還是睡不著。

於是幹脆便起身了。

她在窗邊坐下,開了點窗戶,迎著微風清涼,人瞬間又清醒不少。

也不知道為什麽睡不著。

就是心裏總覺得不舒服。

具體從何而來,她隱隱有感,卻也不太確定。

采苓聽見裏面有聲響,便敲了敲門。

傅瑜應了一聲,她便進來了。

采苓這一晚上也就睡了兩個時辰,臉色不大好,進來朝傅瑜行了禮,壓著聲音道:“娘娘,您這麽早就醒了?”

“睡不著。”傅瑜聲音虛軟。

“昨晚刮這麽大風,皇上一個人在外面,也不知道有沒有著涼。”

采苓輕嘆了口氣。

“外面?”傅瑜疑惑,往門外看了眼,問道:“他在外面幹什麽?”

一聽傅瑜問了,采苓趕緊接話:“您不是不讓打擾嘛,皇上就在外面守著,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,就怕打擾到您休息。”

采苓可算是操碎了心。

皇後要真生皇上的氣,和他這麽僵著,拿到最後受苦的,還不是他們這些下人。

傅瑜低頭,聽著采苓的話,卻沒再說話。

采苓咬了咬唇,反倒是著急。

於是她又試探著問道:“娘娘,不讓皇上進來嗎?”

傅瑜臉色顯然便不大開心。

她起身,往床榻上走,脫了鞋,又躺了上去。

“我再睡會兒。”

真是半句都沒有要提到元睿的意思。

她現在就是不想看到他。

看到他就覺得生氣,心裏悶的慌。

他愛在外面守著就讓他守著好了,關她什麽事。

明明有那麽多的地方可以去。

采苓張了張口,話到嘴邊,還是沒說出來。

於是她只好又退了出去。

屋外元睿也早就起了。

他手上拿著筆寫著,聽見聲音也沒擡頭。

“皇後說……要再睡會兒。”采苓小聲的轉達傅瑜的話,心驚膽戰。

她們在裏面說了什麽,元睿一字一句當然都聽見了。

明顯就是阿瑜生他氣了。

這麽長時間以來,無論他做什麽,傅瑜都從來沒有生過氣。

以她的脾氣來說,會生人的氣,也真的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。

當然她生氣,元睿心裏更煩悶。

阿瑜不理他了,也不關心他了。

竟然連問都沒有問一句。

他偏偏煩還沒有地方可以發洩,只能自己一個人憋悶在了心裏。

現在想揪一個人出來打一頓。

他在這是待不下去了。

於是元睿幹脆起身,掀起被子,直接出了殿門。

永洽跟在他後面。

這時辰還這麽早,沒到上朝的時候,完全還可以再睡會兒。

可元睿也不知道要去哪兒,腳步邁的飛快,看起來也不是要去偏殿書房。

永洽忍不住問了一句,道:“皇上咱這是去哪兒?”

“文溯閣。”元睿淡淡吐出三個字。

這時辰這麽早,孟瀾清卻已經起床了。

他剛剛上任,手頭上事情頗多,這幾日都是很晚才回去,很早便進了宮。

可今日才進門,突然眼前一道銀光閃過,沒等他反應過來,耳邊帶過一陣風,隱隱有著寒意。

身後有刀刃刺入木頭的聲音。

孟瀾清嚇得當時就僵住了。

元睿人已經站到了他面前。

他手上拿著刀柄,面帶戾氣,大抵是從未有過的冷意。

“你也這個年紀了,還不娶親?”元睿冷冷出聲。

孟瀾清壓根沒反應過來。

剛才感覺自己離死亡就是一線之差。

得有好一會兒,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,依稀能知道,這是皇上。

可他又問娶親……

元睿朝著他走了過來。

他直接拔出後面那把匕首,反手拿在手裏,道:“以前便看不慣你,現在更想一刀賜死了你才好。”

孟瀾清嚇得有些腿軟。

他就是個書生,手不握刀劍,更加不曾多見這些打打殺殺的血腥事。

元睿冷哼了一聲:“要不是怕阿瑜會更不開心……”

孟瀾清早在之前就覺得他眼熟。

現在他雖然不敢看,也沒看了有幾眼,可突然間便想了起來。

眼前這位當今聖上,和傅瑜當初那位養弟長得一模一樣。

只是身材更高大了,身上多了股肅殺和威嚴,震著人的時候,便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
若不是臉基本沒怎麽變,他恐怕真的不會認出來。

孟瀾清到現在還記得,當初去提親時,傅瑜提出唯一的要求,就是要對她的養弟好。

那時候孟瀾清答應的極其爽快。

他覺得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,他能夠做到。

所以這是怎麽回事?

傅瑜現在是皇後,這位是皇帝,那……

孟瀾清有些懵了。

“朕再問你一遍,為何還不成親?”元睿想不通其它的,氣也沒處發,只能撒來這。

“未、未成親只是因為……”孟瀾清順著他的話回答,沒明白他想幹什麽,說話都結巴了。

“沒有合適的。”

其實元睿問這些也都沒什麽用。

孟瀾清的動靜他早便曉得,他去往何處,是否成親,元睿一清二楚。

這“沒有合適的”,不就是說,在之前有合適的。

元睿一想這些就容易鉆牛角尖把自己帶進去,更何況在氣頭上更加脾氣怪。

他又拔出手裏的匕首。

只是還未來得及有動作,一個黑影閃過,幾乎是眨眼之間,已經攔在了元睿面前。

“皇上。”常顥語氣沈然,看了眼他手上的匕首,道:“莫要魯莽。”

可常顥定睛看著那匕首時,目光微閃,卻略顯怪異。

“國公爺管了朕的後宮,現在連朕的朝堂也要管了是嗎?”元睿倒不會在常顥面前對他動刀,語氣甚為冷漠,還是把匕首收了。

“皇上,臣有要事相商。”

元睿知道常顥是想勸走他。

他收了匕首,倒也沒再說什麽,轉身大步往外走。

常顥說的還是上回那事。

朝堂上和元洵走得近的官員,零零散散倒是揪出來一些,可常顥說,背後的人藏的太深,他一一排查,竟是一無所獲。

“臣能想到的最後一個人。”常顥斟酌了下,想著說出這個名字,無比慎重。

元睿的心下意識跟著提了起來。

元洵在宮中多年,根基頗深,當年父皇出征時甚至由他監國,可以說就差那麽一點點,他就坐上皇位了。

直到現在竟然也還有人在為他謀劃。

常顥目光定下,壓低聲音:“徐嬋寧。”

元睿神色微頓。

常顥說的這個名字,他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。

徐嬋寧雖然是元洵的未婚妻,可她出身書香世家,還是女子,性格溫婉,向來懂禮,無論從哪方面來說,都和這些事扯不上任何關系。

但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後,剩下來的,便是不可能中的可能。

“元洵落敗,皇上初登基時,徐嬋寧曾因傷心過度,臥病一月。”

常顥頓了頓,道:“我查過了,她身體無礙,也根本沒有到臥病不起的地步。”

“還有,孟瀾清進宮任職,也是她安排的。”

校書郎這樣一個小職位,無足輕重,常顥之前還不明白,徐嬋寧為何要這麽做。

難不成真因為是世交,要幫孟家的忙。

一個才臥病而起的人,能有這個幫人家的心思?

直到看到元睿如此的針對孟瀾清,常顥才明白,徐嬋寧的最終用意,還是在元睿身上。

常顥把自己這兩天所查到的都一一告訴了元睿。

元睿心情不大好,只點頭說知道的,其餘也沒有多說。

常顥說完該說的,便告了退。

到門口時,正撞上趙漪在外頭等著。

她身著淺色宮服,手上端著一盅湯,一擡眼看見常顥,她楞了下。

接著反應過來,蹲身行禮:“見過國公爺。”

常顥眼神冷峻,不大想和她多說話,目光也只輕輕掃過那一下,便擡腿徑直往前走。

生疏冷漠到了極致。

趙漪端著盤子的手不禁握緊了些。

她垂眼,目光閃了閃,瞬間眸裏濕濕的,隱約有淚花閃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新年快樂!昨天紅包已經發了註意查收!

新年祝大家都一定身體健康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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